几声枪响和巨大的爆炸声在巴基斯坦人民党的一个竞选集会现场响起。巴基斯坦官方随后宣布，当天参加这场集会的人民党领导人、前巴基斯坦总理贝娜齐尔·布托（贝·布托）在这场袭击中身亡。
（2007年12月27日，贝·布托在巴基斯坦北部城市拉瓦尔品第的人民党竞选集会上讲话，随后她便遭遇暗杀。资料图）
贝·布托是巴基斯坦著名政治家佐勒菲卡尔·阿里·布托之女。布托是该国第一位通过民主选举上台的总理，1977年在政变中被推翻，最后被军政府处以绞刑。
贝·布托长得很漂亮，也很勇敢。在父亲被残杀、家庭被迫害时，她没有丝毫退缩的怯懦，而是凭借天赋和勇气继续投入政治斗争，被西方媒体称为“铁蝴蝶”。
1988年-1990年、1993年-1996年，她曾两度出任巴基斯坦总理，是巴基斯坦、乃至国家历史上首位女总理。同时，她又是一个与贪污、腐败和滥用职权等指控纠缠不清的政客：1999年，巴基斯坦法院认定贝·布托腐败指控成立，与丈夫扎尔达里一起因腐败和滥用职权被判处5年监禁，但后来这一裁定被撤销。从此，她与家人开始了长达8年的流亡生活，并一直领导巴基斯坦人民党流亡总部。
女性政客、世俗主义者、倾向西方……这些都让贝·布托成了巴基斯坦国内极端主义者的眼中钉。
2007年10月19日，贝·布托结束流亡返回巴基斯坦。在她抵达的当晚，就发生了两起针对她的自杀袭击，致使100多人死亡、近400人受伤。她本人无恙，并在随后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自己绝不会因生命受到威胁而向极端主义低头，同时宣布将第三次竞选总理。
然而，她的竞选之路终止在了拉瓦尔品第。一个名叫比莱的15岁男孩在她从车辆天窗向人群挥手致意时，向她开枪并引爆了自己身上的炸弹。这位叱咤巴基斯坦政坛20多年的“铁蝴蝶”，在这场自杀式暗杀行动中香消玉殒。
她的遇刺，在巴基斯坦国内引发了巨大的骚乱。布托家族的支持者们占领了城市和街道，设置路障、放火，并高呼反对当时政府的口号。
时任巴基斯坦总统穆沙拉夫被指责要为贝·布托遇刺负责。2011年，巴基斯坦反恐法院向其发出逮捕令，指称他涉嫌参与了对贝·布托的刺杀行动，不过现在有关的调查因为其流亡国外已经搁置。
近日，穆沙拉夫在接受BBC访问时，再度否认了自己卷入了贝·布托遇刺事件。但在被问及巴基斯坦的权贵阶层中是否有势力暗通并谋杀了贝·布托时，穆沙拉夫回答道：“可能（是这样）。事实上，这个社会已经被宗教问题撕裂了。”
这是巴基斯坦的前最高领导人首次承认巴国内存在这样的问题。在此之前，巴基斯坦的军政领导人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跟等极端团体有任何关联。
当被问及他是否掌握这个“组织”的更多信息时，穆沙拉夫说：“我没有更多可价值的信息。但是我的判断应该是准确的：一位公认倾向于西方价值观的女性，在这些人的眼中就是可疑的。”
事实上，穆沙拉夫本人也被指控参与了该次暗杀，至少是参与了密谋，并为杀手行凶“提供方便”。2011年，公诉人指出：他曾于2007年10月给尚在华盛顿的贝·布托打电话，后者当时准备返回巴基斯坦。
贝·布托的助手Mark Seighal和记者Ron Suskind都声称，贝·布托接到穆沙拉夫电话时他们就在她身边。贝·布托放下电话后说：“他威胁我，要我不要回去。”
但穆沙拉夫很快否认了打电话“威胁”贝·布托，他说自己对贝·布托回国后遇刺没有责任。 “这很可笑。我为什么要杀她？”穆沙拉夫语气强硬地否认说。
（巴基斯坦警方公布的五名嫌疑人照片，这五人的起诉已被撤回，但仍在羁押中。资料图）
但贝·布托的儿子比拉瓦尔不假思索地否认了穆沙拉夫的说辞。“穆沙拉夫借助当时的一些政治势力‘除掉’了我母亲，”他说，“他蓄意减弱了她的安保力量，让杀手行动更方便。”
与此同时，一些涉嫌参与暗杀的嫌犯也被宣判无罪：暗杀后几周内，有五人承认按照或基地组织的命令，帮助15岁的比莱行凶。
其中一人名叫艾查兹·沙阿，曾命令他在贝·布托身边引爆自杀炸弹，但他向法院解释说自己只是预备人员——万一比莱失手才由他动手；还有两人是当地居民，他们承认是暗杀行动的“中级指挥人员”，另两个房东则被控在暗杀发生前一晚向比莱提供住宿。
但是在今年，这些起诉被莫名其妙地撤回了——就在几个月前，检察官们还相信这些人会被定罪——9月，案件调查宣告失败，法院宣布证据在收集的方式上存在“流程上的错误”，这意味着这些嫌犯可能被无罪开释。
但是电话纪录证实了比莱在开枪前的行踪，一名房东还向警察出示了一些物理证据——比莱留下的帽子、鞋子和披巾上的DNA与现场收集到的DNA被送到了美国进行比对，结果相吻合。
（巴基斯坦前总统、贝·布托的鳏夫扎尔达里并未力主调查，也被怀疑卷入刺杀事件。）
与此同时，真相仍然没有大白于天下。在巴基斯坦，关于贝·布托的鳏夫、前总统扎尔达里是暗杀行动组织者的传言时有耳闻——他在妻子死后一年就成为了总统，直到2013年卸任。传言说，他很明显是妻子遇刺的最大受益者。
但是，目前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扎尔达里和妻子的死有关联。他也以最强硬的言辞否认这种指控。
不过，扎尔达里的表现也确实让人怀疑他与这起暗杀是不是真有牵连：尽管贵为总统，但他并没有对暗杀事件进行令人信服的调查。BBC在获取与该调查有关的秘密官方文件后发现，除了已经抓捕的五人外，警方似乎从未想过找到真正的策划者。
据报道，在2007年10月贝·布托第一次遭袭之后，警方的不作为已经非常明显。尽管那次攻击造成了超过150人死亡。当时的调查主管沙特·米尔扎说，他确定有一人是炸弹袭击者，因为那人身上有明显的特征，但警方甚至没有辨认出这名袭击者。
表面上，扎尔扎里不仅批评警方办事不力，还请来了英国苏格兰场（伦敦警察厅）和联合国独立调查委员会来调查此案。但不只是军方，就连扎尔达里的部长们都一再公然阻碍调查进行下去。联合国调查小组负责人赫拉尔多·穆尼奥斯就抱怨称，真正的阻碍来自政客和军方：“很多时候我们想讯问一些高官，但都被拒绝了。”不久后，联合国小组使用的安全房被撤回，保护联合国工作人员的安保人员也被调离。
毋庸置疑的是，有人试图掩盖真相，因为许多被卷入了这场暗杀的人纷纷死于非命。BBC的调查显示，两名帮助比莱的男子于2008年1月15日在一个军事检查站被枪杀。扎尔达里政府里的一名高级成员告诉BBC，他认为那是“一次邂逅”——巴基斯坦人用这个词来表示法外杀戮，意思是死无对证。
另有证据表明，巴基斯坦西北部支持的一所学校中，有学生参与了此次谋杀。其中一名叫阿巴德的学生很可能将绑有炸弹的自杀背心交给比莱，他于2010年5月13日在巴基斯然偏远的部落地区遇难；其他与此次阴谋相关的学生也都死了。
BBC称，根据信德省议会的一份官方演示文稿披露，一名叫阿卜杜拉的男子参与了自杀炸弹背心的运输。2008年5月31日，他在巴基斯坦北部的莫赫曼德被炸死。
而贝·布托的警卫哈里德的死亡，被认为是与暗杀有关的最蹊跷的一起事件。在贝·布托最后一次演讲期间，哈里德做了一系列奇怪的动作，没人能给出合理的解释——有人通过相机捕捉到了他的动作：尽管头没动，但他在抬眼望向贝·布托的同时，用手指划过自己的喉咙。2008年7月22日，哈里德在卡拉奇的家中被枪杀。
下一个受害者是检察官乔杜里·佐勒菲卡尔。在遇害前他曾告诉朋友，自己已在调查上取得相当进展。2013年5月3日，他在堡街头遇刺身亡。
最后，有一个被传已死的人实际上还活着。在嫌犯们的供词中，当天还有第二个自杀炸弹袭击者，名叫伊克拉姆拉赫，不过袭击当天他并没有行动。
多年来，巴基斯坦调查机构和政府坚称伊克拉姆拉赫已经在无人机袭击中丧生。但在2017年8月，巴基斯坦公布了该国最高级别通缉的名单。在这份长达28页的名单中，排名第九的就是伊克拉姆拉赫。名单中甚至还显示，伊克拉姆拉赫参与了对贝·布托·布托的自杀式袭击。伊克拉姆拉赫现在居住在阿富汗东部，已成为巴基斯坦的中级指挥官
BBC报道说，十年后的今天，巴基斯坦官方仍在全力掩盖谋杀案的真相，到目前为止，因涉及谋杀贝·布托·布托而被处罚的人是两名被指控保护不力的警察。
A：据当地媒体报道，袭击发生时贝·布托正站在她的装甲车里，头暴露在敞开的天窗上方，当枪手开火时，她正向人群挥手。几秒钟后，枪手引爆一枚炸弹，造成大约20人死亡。
一方面，巴基斯坦政府请求英国警方调查这起谋杀事件，他们断定她是死于爆炸。但贝·布托的政党坚持认为是枪击导致了她的死亡。他们说，在准备下葬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她头上的枪伤。
这两者的区别在于，凶手是否只针对贝·布托本人发起攻击，随后自杀；还是以集会人群为目标进行无差别杀伤，贝·布托只是碰巧在旁边而已。在波诡云谲的巴国内政治环境中，这两种说法有着巨大的性质上的差异。
英国警方则花了两个月调查，然后出具报告称，爆炸的影响迫使贝·布托的头部猛烈撞击了天窗的一侧，并称袭击是“一个人完成的”，凶手先对贝·布托的车开火，然后引爆了一枚自杀炸弹。警方同时称，由于未能进行尸检或保存犯罪现场的证据，所以调查工作变得十分困难。
但当时电视上播出的一段视频的录像让人们猜测，现场至少有两名凶手、作为一个团队完成暗杀。而此后涉嫌参与者的证词也说明枪手背后有其他人。
A：贝·布托原打算参加2007年大选，这是自穆沙拉夫总统辞去军队首脑职务并成为文职领导人以来首次举行的选举。
受过牛津教育的她，一直颇受西方的欢迎，西方国家希望她展现出温和、民主的力量，能在巴军方大规模打击极端组织之后，更为注重民众的生计和权利。
贝·布托去世时，她唯一的儿子比拉瓦尔刚满19岁，贝·布托在遗嘱中曾希望比拉瓦尔继任巴基斯坦人民党主席。人民党确实也选举比拉瓦尔担任主席，但事实上在贝·布托去世后，该党一直由她丈夫阿斯夫·扎尔达里掌控。
西方媒体认为，贝·布托生前一直在努力与穆沙拉夫达成一项权力分享协议。但是谈判失败了，贝·布托最终成为了穆沙拉夫总统的对手，而不是盟友。
A：巴基斯坦政府将这次袭击归咎于巴伊图拉·马哈苏德，一名亲的部落领袖。美国中央情报局也支持这一观点。但马哈德的一名发言人否认有任何牵连，称这一指控是“政府的宣传”。
许多分析人士认为，支持和基地组织的激进分子在阿富汗边境控制了巴基斯坦的部落地区。亲西方的贝·布托一旦回国，他们就毫不掩饰杀死她的决心。然而，人民党的一些成员认为，如果没有军方和政界高层人物的勾结，杀手不可能那么轻易地下手，这其中就牵涉到时任总统穆沙拉夫。
A：刺杀事件发生后，全国各地都发生了骚乱。穆沙拉夫立即呼吁民众保持冷静，他还推迟了议会选举。就在布托遇刺前的几周，他结束了长达六周的紧急状态。
一年后，穆沙拉夫被迫辞去了总统的职务，离开了巴基斯坦，流亡在英国和阿联酋。
2013年他回国参加大选失败，几天后被控参与阴谋暗杀贝·布托，检察院甚至准备申请判处穆沙拉夫死刑。但是当年8月，参与调查贝·布托谋杀案的主检察官在开车前往法庭的听证会上被人开枪打死。整个案件调查停滞。